“阿襄，你要不要学京剧啊？”杜掌柜看着柳襄卸妆，犹豫的开口：“其实京剧学起来挺简单的，尤其是你还有昆曲的底子，学起来应该会更容易的。”杜掌柜望了望镜子中的人物映像，搓了搓手。

“师兄，我是不会学京剧的。”柳襄放下手中的梳子，“你要是想要找京剧班子，你就去找吧！我在台上只会唱昆曲的。”

“掌柜的，我可算是找着您了！外面那位军爷想要见柳老板。”顺子喘着气跑了进来。

“见我？”柳襄猛地站起身，回头看着顺子。

“阿襄，你怎么这么激动啊？哎，现在的局势比较紧张，要不你见一下那位军爷吧！现在我们这整座城都归他管，也不好拒绝。”

柳襄转回身，坐到椅子上，“好吧，顺子，你去回话，我卸完妆就过去。”

顺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杜掌柜，连忙又跑了出去向江临回话。

“柳襄见过军爷了。”

江临抬起头看向来人，盈盈双目，水波婉转，两簇柳叶眉。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旗袍，一袭长发滑落在肩，脸上是卸过妆后的透净。“柳老板坐。”

柳襄坐到椅子上，看了一下四周吵嚷的人群，提起壶给杯子里添上茶水。

“柳老板看着甚是年轻啊！不知年方几岁？”

“已然双九。”

“双九！我听城中的人说柳老板以前是跟着金陵昆曲大师的班子学得昆曲？”

“是，毕竟现在战火不断，能学点本事养活自己也算是幸运的。”

“嗯，柳老板的昆曲唱的如此之好，不知你师门的人都是如此？”

“军爷谬赞了，阿襄我不过是好运气，被前面几位师兄捧上来，毕竟昆曲中女子的角色也是很重要的。我师门女弟子又只有我一个资质尚可，师兄们又不愿学旦角而已。”

“只你一个女弟子？再无其他的女弟子？”江临好像是有点着急，杯子倾斜水流出来一些。

柳襄微微侧目，心中微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唇角微勾，“军爷，这是想要阿襄做些什么吗？”

“你觉得我想要你做些什么？”江临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眼睛却盯着戏台。

“难道军爷想让柳襄在唱一段？”柳襄随着江临的视线也看向戏台。

杜掌柜怯怯的走了过来，“军爷，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柳襄，我带走了。”江临站起身，看向柳襄，眼神中有些不明的色彩。身后过来两个人，站在柳襄两侧，伸手示意。

柳襄看了身边的两个人一眼，笑了一声，“师兄，你放心吧！我就先跟这位军爷走一趟。”

“二哥，你回来了？”楚天从门内走出来。

“嗯，你先去前面等着我，我还有点事情。”江临拍了一下楚天，带着柳襄走进后间的厢房。楚天扭过头看了一眼柳襄，撇了撇嘴往前面走去。

“不知军爷让我跟你回来，是要做什么？小女子自觉没做错什么让军爷不开心啊！”柳襄走进门后，站在门边不在往前进一步。

“你觉得你都已经走进我这个门了，你站在门边会比坐在这里有用吗？”江临坐到首位，拿起手边小兵端上来的热茶。

柳襄自嘲的笑了一下，挑了个位置坐下。“那军爷带我回来是要喝茶？”

“自然不是。”江临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如今这城中只有你们这一家在唱昆曲？”

“军爷，这种事情您应该去问掌柜的，不应该来问我一个戏子。”

“我问你，你就好好回答。”

“怎么，军爷这是恼了。”柳襄站起身，走到江临身边，微微弯腰伸手摸向他的脸，“军爷是想问些哪个方面的问题。”

江临握住柳襄的手，“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无需多问。”

“呵，是啊，如今昆曲落没，城中唱京剧为多。”柳襄站直了身子。

“嗯，那这么说，如今这城中柳老板算是城中数得上的昆曲大家了？”语气中有些漫不经心。

“军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柳襄抽出手，往后退了两步，站定。

“来一段《思凡》吧！”江临直视着柳襄的眼睛，眼神中似乎又是想要寻找些什么。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柳襄渐渐走至大堂中央，融入戏中。江临坐在首位静静的看着堂中的女子，婉转的唱着，手轻轻舞动。

经历过，才可以唱出戏中那百般的人生滋味。纯粹的学习，只是技巧。能够让人感动的就是那种深埋在各种的情感，一种让人一听就可以感触到的……

“二哥，前方……”楚天跑了进来，话音戛然而止。柳襄也停止了声音，静静地站到一旁。

“你先出去，等一下，让李子把柳老板送回去。”江临站起身，瞥了一眼柳襄，朝门外走去。

楚天应了一声，连忙跟在江临身后跑了出去。柳襄仍然是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低垂着头，仿若是地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了她的目光。

“柳老板，走吧，车已经准备好了。将军让我送你回去。”李子走至柳襄身前六步远的距离站定。

柳襄抬起头看了李子一眼，点了点头。李子扫视了一眼柳襄全身，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阿湘，你总算回来了。军爷把你叫走有什么事儿吗？”柳襄一走进家中，巧儿忙迎上去，关切的扫视着柳襄的全身。

“没事，阿姐，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柳襄卸去了坚挺着的强势模样，变得疲惫不堪。

“好，那你先进屋去，喝点茶。我刚泡好的，放在桌子上。”巧儿扶着柳襄走到屋子门口，然后转身向后院走去。

柳襄坐在门槛上，目光空空的望着前方，脑海中不知经过了几轮思考。

“阿湘，你怎么坐在门口，快进去。”巧儿出声打断了柳襄的思考，将她扶起，一起走进房中。

“这是我刚沏好的热茶，快喝点暖暖身子。”巧儿拿起桌上的茶壶，缓缓地热流注进杯中，氤氲出一片热烟。

“嗯，阿姐，你也坐这里休息一下吧。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身子有点乏，沐浴过后就好了。”柳襄拿起杯子小口的抿了一些，便将杯子放下。

“好吧，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我扶你去浴房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说罢，柳襄便起身向旁边的浴房走去，缓缓地将身上的衣服褪下，踏进浴桶，将自己埋进水中。

“临哥，明天你带我去听戏好吗？我们再去听一下那个《沉香救母》。我觉得沉香好厉害哦！”萧雪坐在江临的怀中，仰头看着他。

“嗯，好。雪儿喜欢我们就再去听一次。”少年时的江临嘴边总是噙着一抹笑，可是眼神中确实总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忧愁。

“雪儿，从今往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忘了他吧！好好活着，帮你爹爹和阿娘看看未来平定下来的国家。”容夫人微弱的呼吸，让话语一字一断的慢慢叙述出来。小女孩窝在她的怀中，直到她的手垂下，小女孩被身边的人拉走。

“阿娘~”

柳襄从水中探出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定了定心，起身踏出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