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芮悠然趁着女医生不注意，偷偷摸了把镊子，此刻抵在自己脖子上，大有他再敢靠近一步，她就自杀的架势。

郁千城眸色又黑又沉，向来让人看不出情绪，如同现在，哪怕他再失落，都不会让人发现。

她不认识他了，丝毫没有印象，不会像他那样，她的一个侧面，都会觉得熟悉。

他自认长相没有普通到过目即忘，那么只能说明，发生在十年前的那件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郁千城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时尚杂志翻看起来，完全没有闯入者的自觉。

别说芮悠然，就连女医生都觉得一身高冷莫测气息的他，在这间温暖的少女房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芮悠然瞪了他一会，确定他不会过来，才稍稍放松身体。

随即，她就后知后觉地发现满身伤口的自己竟然没穿衣服，刚才肩头就暴露在外面，没准被他看了个彻底！

芮悠然又气又恼，见女医生还想继续处理，忍不住扬声提醒道：“其他地方不用弄了，有男人在不方便。”

郁千城翻书的动作一顿，这才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体，调整到一个让她感到安心的角度。

芮悠然没有得寸进尺，作为礼物被送过来又没有力量的自己，绝对不能惹恼了这个掌控着自己命运、看起来很不简单的男人。

所以她在慢慢试探，既然他能为自己做出退让，那么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郁千城信手翻着书，却一个字没看进去，察觉少女的清眸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索的意味，满脑子都是不久前助理汇报的有关于她的事情……

不管是出于何种用心，郁千城都想把她留在身边。

芮家那样对她，她又无依无靠，虽然自己身边也不安全，但与其放她离开担惊受怕，不如拼死护住她。

女医生走后，房间内出现了好一会的死寂，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芮悠然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你的收留，我可以离开了吗？”

郁千城眸光一黯，转过身时，语气生冷，“不能。”

果然，芮悠然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凝视着面前故作冷静的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芮悠然一怔。

“你想报仇，却没有报仇的力量。”

芮悠然恼羞成怒，他调查了她，就以为拿捏住她的把柄了吗！

“我知道我很可笑，被人害得一无所有，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什么好怕的，你不要以为……”

“你不可笑。”郁千城听不下去了，皱眉打断她，“你没做错什么。”

芮悠然再次怔住，有泪光在眼中晃动，“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蠢得自己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郁千城不会安慰人，但他迅速走过去抱住情绪激动的少女，想到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嗓音微哑，“那些人，不值得。”

说着，将她手中抓的镊子小心拿了出来，然后僵硬地握住她的手，正如他的怀抱，没有一丝温度，却第一次向人展开。

“呜呜……”

这是芮悠然遭受巨变的三个月来，第一次被人安慰，没有嫌弃，没有厌恶，而是站在她这边，对她说，不是她没用，是他们不值得！

她哭了很久，从母亲去世，众叛亲离，到错失高考，被人误会，她的人生被他们彻底毁了！

但哭过之后，她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如果连自己都自暴自弃，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帮我！”芮悠然猩红着眸子揪紧他的领带，仰着满是泪光的脸蛋，“我想拥有力量，我知道你可以给我！”

郁千城望进她盛满泪水的漂亮眼睛，很想说，我可以帮你报仇，希望你不要再为这些事伤心难过。

但他知道不现实，这样的仇恨，只有她自己亲手报了才有意义，也只有让她心存目标，才不会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不可自拔，更不会去做什么傻事。

发现他目光沉沉，半天不说话，芮悠然咬了咬牙，“你、你想要什么报酬，我都可以给你……”

郁千城微愣，她这是什么表情？

芮悠然难堪地垂下小脸，“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而且、而且……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哪个男人会单纯到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郁千城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差点被她激得压抑不住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本能。

芮悠然顶着他炽热复杂的视线，只觉得心如死灰，他果然是对自己有那种想法吗。

“你不是喜欢那个竹马？”这话一说出来，郁千城自己都觉得语气不对劲。

芮悠然没有察觉里面的酸意，就觉得这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所以，拜托给我点时间，让我忘了他……”

郁千城眉头皱成疙瘩，“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喜欢？”

芮悠然被问住了，大概在懂事之后，知道两家人有结亲的想法，她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并且因为这样的安排，慢慢就和他亲近起来，对他有了不一样的定位。

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有没有，她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会对他说。

见她沉默，似乎在为那个男人神伤，一股无名火燃烧着郁千城的理智，“做那种事，不需要你忘了谁，只要你的身体做好准备。”

芮悠然一惊，这意思是她伤好之后，就真的要和他……

“能不能、能不能换成别的？”她忍不住哀求起来，“除了这个，做牛做马都可以！”

“我只要这个！”郁千城大为恼火，想到一种可能，脸色瞬间变了，“你不会是想着强大以后，再把他从那个私生女手里抢回来吧？”

芮悠然瞪大眼睛，他是从哪看出来自己有捡破鞋的癖好？

然而她的表情落在他的眼中，就是一种被戳破心事的样子。

郁千城浑身都烦躁起来，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三个月你就成年，希望那时候你能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