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李泽文抬眸，在月光下看到林子鸢的脸。

在最为绝望的时候，抬眸就是她。

林子鸢神色慵懒，略显冷漠，手上提着塑料袋，半透明的依稀看到里面的药物纱布。

原来……她没有丢下他，是去买了药。

心脏最为隐秘的地方骤然被撞击，李泽文咽下口中的血腥，努力表情正常，只剩下心跳失频。

她放下袋子，歪了歪头打量着他：“面色似乎好了一些，能控制住自己了吧。”

此刻的李泽文褪下平日冰冷的面具，看上去狼狈不已，低着头像是独自舔伤的小兽。

这幅场景莫名触动了她，林子鸢下意识轻声安抚，抬手触碰：“别怕……”

手指上的触感让她回神，立刻收回手。

见状，李泽文墨眸暗了暗，没什么表情。

对于浑身血污的人，不想碰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系统给我一个追踪器，附带监测人生命情况的功能。”林子鸢在神识中淡淡要求。

【好的主人！】系统欢脱的声音响起，【您伸手。】

这个念头划过，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李泽文墨眸看过去，只见她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熊配饰放在他掌心。

隔着毛茸茸的触感，他能感受到她手指的力道，按在脆弱的掌心。

“我的小熊，也会陪着你。”她声音淡淡，像是别扭得在安慰闹情绪的小孩子。

李泽文自认为冷心冷情，在残忍的环境下早已筑起厚厚的城墙。

但却在今日温柔的月色下，在毛茸茸的触感下，塌陷了。

感受到她毫不避讳的目光，他甚至狼狈的移开目光。

“多谢。”李泽文深呼吸，试图用疼痛清醒，立刻收回胳膊，挣扎着起身，“我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大脑因饥饿疼痛瞬间宕机，眼前一黑，身子无力的往旁边倒去。

林子鸢拧着眉，抬手扯了一下人。

李泽文呼吸停了停，吃力的起身，面上染上红色：“抱歉……”

“我送你回去。”她扫了一样对方摇摇欲坠的样子，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让一个站立不稳的人，在混乱的街道上，想想都是麻烦……

“不用。”他意料之外的拒绝。

林子鸢伸手欺身大力压制着他，“我可不想吃你的席。”

阴影中的少年紧抿唇，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只能点头，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纵容语气：“……听你的。”

他的家离得不远，在破旧的楼房中，少年的自尊心此刻有些敏感难堪。

虽然对旁人的嘲讽都习以为常，但是一想到她会有那样的表情，心中就抽疼不已。

李泽文下意识捏紧衣角，余光注意着她。

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同情，她只是神色淡淡，偶尔扫了一眼自己虚浮的脚步，似乎在做着预防他摔倒的举动。

……真好。

林子鸢陪着他去楼上，确认安全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林子鸢？”身后传来迟疑的喊声。

这是他第一次喊这个名字，有些笨拙，带着隐晦的温柔。

她闻声回眸，看着他打开袋子拿出一份药膏。

在昏暗的灯光下，李泽文沉默着靠近，挤出一些药膏，然后指尖落在她的脖颈。

他动作轻柔的几乎感觉不到，像是羽毛一样带着点点凉意，可手指滚烫的在打圈。

李泽文垂眸，平时冷心冷情的模样，在此刻意外让人感到温柔。

“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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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与往日一样去上学。

昨晚折腾到深夜，她无法避免打起了瞌睡。

这节课是从外院请来的贫民出身教授，并不认识学校的同学，素来以刚正不阿闻名。

林子鸢整个人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声厉呵：“最后面那个在睡觉的同学，站起来！这道题的答案来回答一下！”

那道声音凶而大，林子鸢受惊，下意识起身，却听到一阵骚动。

她茫然看向四周，却看到所有同学都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跟身后……

瞬间，她意识到什么，僵硬的扭头，对上了李泽文睡眼惺忪的目光。

李泽文明显刚睡醒，碎发在额前有压痕，面容仍有淤青，墨眸中有一层雾气，把平日的冷漠跟戾气全部掩盖，透着茫然。

明显，“在睡觉的同学”指的是李泽文。

林子鸢不动声色，在众人的注目下迅速坐下。

身后少年淡淡的声音响起：“不知道。”

“倒数第二排的女同学，怎么看起来比他着急呢？”教授的声音带着深意。

教室中又有了新一波的骚动。

林子鸢立刻垂眸，避免与教授目光对视。

“那干脆帮帮他，这道题的答案是？旁边的同学也不要搞小动作！”

刚准备把答案给她的贺夜雪僵了僵。

林子鸢起身，神色带着一抹懊恼：“教授，我不清楚。”

“你们这些孩子，上课要好好听讲，听说全校第一的同学在这里，来给他们两个说一下答案！”

教授声音恨铁不成钢，“学学人家，第一名拿着奖学金，你们却上课打瞌睡！”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气氛一时间凝固尴尬。

“是我。”李泽文声音淡淡，无喜无怒。

这下，有些哄笑声响起。

教授神色惊愕，缓了缓神色复杂：“第一名也不能偷懒，再懒散迟早被全校第二超过，那班级里的全校第二呢？”

话音刚落，哄笑声戛然而止，没有人敢去嘲笑林大小姐。

同学们这个反应让教授愣了愣，隐约有了预感，神色更复杂的看向她。

“教授，我……已经站着了。”林子鸢神色乖巧。

“……你们，去后面站一会儿听课吧！”

两人并肩站在最后面，李泽文垂眸神色散漫得发呆。

他对罚站不甚在意，罚多了，自小孤身一人在成桥府生存，除去学校的奖学金，每日需要得到活下去的金钱，经常在夜里工作，精神状态自然不佳。

但是林大小姐，不知道会不会自尊心受损。

他目光下意识的注意着旁边的她。

她眼睛半闭，娇躯晃来晃去，突然身形顿了顿，显然是失去了意识睡了过去，整个人往后倒去，撞向身后的墙壁。

李泽文下意识抬手往旁边走了一步。

林子鸢困得不行，突然感受到脑袋被很轻的力道推了推，整个人靠在一个温热的地方。

她涣散的意识渐渐凝聚，缓缓睁眼，惊觉自己脑袋靠在李泽文的肩膀上，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见她醒了，李泽文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动，表情奇怪。

此刻他紧拧着眉，苍白的面容更显惨白，额上泛起细汗，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痛苦，身躯微微颤抖。

林子鸢目光往下，顺着李泽文垂下的右手，发现紧紧按着小腹处，衣服被抓出褶皱，手用力到青筋显现。

“你……”

话音刚落面色惨白的少年晕倒在地。

林子鸢叹了一口气，认命得把他背起来送往医务室。

“他是长期营养不良作息不规律，先吃点清淡的……”医务室的护士叮嘱着。

【宿主……气运之子好可怜。】系统弱弱的出声。

林子鸢神色清冷，不置可否。

李泽文在梦魇中冷汗淋漓，每个细胞都在叫喧着痛苦，身躯颤抖。

梦到小小的他在孤儿院中被孩子们打骂，突然失去神志。

恍惚间，他惊觉口鼻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一眼看过去只见带头打自己的小孩紧紧拽着领口，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鲜血直流看不清面容。

本来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一副可怖的景象，但是他那时候却异常兴奋，浑身细胞都复苏一样开始叫喧着。

“怪物！他是怪物！”

“滚！滚出孤儿院！”

骤然惊醒的李泽文猛地睁眼，紧抿着唇。

胃部残留的痛意还在牵扯着神经，他每一次呼吸都在撕扯着。

入眼是一片白色，他环顾四周。

是……医务室。

突然腹部传来轻柔的触感，像是羽毛一样带来阵阵酥麻的感觉，他下意识躲避。

“别动。”林子鸢拿着棉签，轻柔的涂抹着伤口处。

他裸露着上半身，露出有流畅肌肉线条的上半身，但是满是伤痕没有一处完好。

那是昨天爆炸留下的伤，他一声不吭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