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愣了愣，正准备敲门的手也悬在了半空。

震惊，愤怒，失望，解脱——

各种复杂的情绪不停地在我脑海里交织，身体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房间里，章宁和章颖还在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原来，他早就知道月月的死并不是我的错。

他这些年选择把所有罪过强加在我身上，让我自卑自责，不过是为了我手里的公司罢了。

当我真正撕掉这张被章宁利用我的自责和愧疚编织的蒙眼布，我才恍然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

借口关心我，不让我去公司待在家里休息。

却又用数不清的家务活不断的消磨着我的精力。

担心睹物思人，却又在家里摆满了月月的照片。

可随着章颖生了孩子，月月的照片也彻底销声匿迹。

甚至回想起这些年每一次的争吵，女儿的死像是成了他手里最尖锐有效的武器，每次都能拿出来逼我退步。

「月月——」

内心因为月月死亡而对他产生所有愧疚，在此刻随着真相大白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林音，你杵在这干什么？孩子哭那么大声也不知道去看看！你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

「难怪当初月月会被你害死！」

一道刻薄尖锐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看着眼前的老太婆，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

这些年因为愧疚，也为了不让章宁在工作上分心。

我处处讨好这个老太婆，事事顺着她的心意。

只可惜，也没能得到这老太婆半点好脸色。

反倒是整天对我冷嘲热讽，怪我害死月月，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现在看来，或许只有章颖才是她心里的好媳妇。

房间里，听到动静的章宁也推门走了出来。

估计是害怕刚才的话被我听见，他的脸色显得极其不自然。

我朝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要找阿宁聊聊月月的事儿——」

章宁的眼神有些飘忽，不自觉的把头侧向一边，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有什么好聊的？月月早就被你害死了！」

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态度过于强硬，语气也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放不下月月，但是我不是已经找大师算了么？」

「月月不忍心你再经历一次生产的痛苦，所以这次借着颖姐的肚子回来了。」

「你要是真的想念月月，就好好照顾颖姐的这个孩子。」

看着不断找补的章宁，我忽然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现在我不需要离婚了，只需要——

丧偶。

05

迎着章宁殷切的目光，我故作痛苦的低下头。

「对不起，阿宁。」

「我知道你找大师算过，可我真的没办法把这个孩子当成曾经的月月。」

「而且现在我看到这个孩子都会想到当初月月坠楼的瞬间，我真的好害怕。我现在的状态可能真的不适合照顾孩子……」

公司被章宁经营了三年，我暂时还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只不过我可不会再继续当这免费的保姆。

章宁瞧了瞧章颖，又看向我，面色为难的开口：

「但是阿音，颖姐是第一次生孩子，照顾孩子没什么经验。」

「要是没你帮着——」

章宁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我打断。

「我也很想帮忙，但是你看我现在的状态——」

我神情自责的捂着脑袋，「你也不想月月的悲剧重演吧？」

「那孩子怎么办？」章宁理直气壮的问道。

可这又不是我的孩子。

我内心止不住地冷笑，面上却将目光落在每天吃完饭就出去打麻将的婆婆身上，试探性的开口：

「要不交给妈？」

闻言，章宁的眼睛也是一亮。

然而婆婆却连连甩手，「我年纪大了，带孩子这么费神的事儿我可不行！」

可我明明记得，当初月月坠楼之后，婆婆的神情鄙夷：「看个孩子都看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我神情不由有些恍惚——

随即回过神来，拉起婆婆的手好声劝道：

「妈，你就放心吧！」

「这毕竟是颖姐的亲骨肉，颖姐肯定是要自己亲手照顾的，毕竟要是不从小培养感情，以后生疏了怎么办？」

「您就帮着搭把手就行。」

婆婆的神色有些难看，但总归还是没好意思拒绝。

06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白天的时候，婆婆负责照顾孩子。

等到晚上下班，就交给章颖。

可未足岁的宝宝最是磨人。

冲不完的奶粉，换不完的尿布，把婆婆折磨的苦不堪言。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了许多。

自从被接进城里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婆婆，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起初看在是自己亲孙女的份上还能耐得住寂寞。

可时间一久，犯了牌瘾的老太太就开始不管不顾了。

经常就留下一句，「阿音，你帮我看着点孩子，我出门办点事。」

然后在棋牌室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在婆婆眼里，我这么一个正常人，难道还不会照顾孩子么？

很可惜，我的确不会。

毕竟谁能强求一个失去了孩子情绪又不稳定的母亲去照顾一个奶娃娃呢？

每次婆婆出门，宝宝开始哭的时候，我就会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章颖。

「颖姐，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哭，婆婆又不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好害怕——」

电话里，我的话语之间也充满了惊慌失措的情绪。

而章颖又会让我打电话给婆婆——

我照做了。

只可惜，我还没来及把话说完，就被婆婆不耐烦的挂断了。

「这点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别来烦我！」

无奈，我只能再次把电话打给章颖。

毕竟，这又不是我的孩子。

电话里宝宝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声，章颖也只能匆匆从公司赶回来。

没几次，章颖也被折腾的精疲力竭。

「妈，你一天天在家啥也不干。」

「既然答应替我看孩子，能不能别整天出去打牌？」

晚饭时，章颖忍不住爆发了。

「你什么意思？」

婆婆震惊之后就开始闹，「当初说好你亲自带，我就给你搭把手！」

「现在倒好，你上班把孩子丢给我，下班看孩子几个小时，然后晚上我还要替你看孩子。」

「我辛辛苦苦没落一句好也就算了，你现在连牌都不给我打了！」

「我的命好苦哦——」

面对无理取闹的婆婆，章颖也有些无奈。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婆婆得理不饶人，打定了注意要把带孩子的责任撇干净。

一时之间，母女两个谁也不愿意让着谁，闹得不可开交。

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我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

「颖姐，我觉得你还是得体谅一下妈。」

「妈辛苦了一辈子，总不能到老也享不了福吧？」

「而且妈的年纪的确也大了，小宝又是闹腾的时候，妈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帮她说话，婆婆看我的眼神都变得顺眼了几分。

我趁热打铁，「我看要不你干脆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带孩子算了。」

闻言，章颖忍不住提高音量尖叫出声：

「我把工作辞了，我吃什么喝什么？」

「那你是准备累死你妈？」

婆婆忍不住小声嘀咕，「就你那工作都是阿宁给的，全靠阿宁养着你，现在回家帮阿宁照顾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我忍不住想笑。

原来一旦从母女变成婆媳，婆婆是看谁都不顺眼。

章宁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妈，没必要让颖姐辞掉工作吧？毕竟她在公司的职位一时半会很难找到人接替。」

毕竟自从章宁接替我管理公司，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原本的财务总监撬走，让章颖坐上了这个位置。

章颖要是走了，他这些年的努力可就费了一半。

「你也想看你妈累死？」

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就算是章宁，婆婆怼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但是公司——」

一边是亲妈，一边是苦心经营的公司，章宁显得有些为难。

「让我顶替颖姐的位置不就好了？」

07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章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阿音，你别开玩笑了！你都多久没上班了？」

「就算让你回去，你看得懂那些图表，跟得上大家的节奏吗？这可不是过家家。」

章宁也忍不住蹙了蹙眉，「阿音，财务总监的位置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不容易才把我从公司架空，他又怎么会允许我回去。

然而今天这场戏，决定权却不在他的手上。

他虽然有心机，可却是个实打实的妈宝男，最怕的就是婆婆撒泼耍赖。

「阿音好歹也是当老板的人，难道还配不上那什么破总监的位置？」

婆婆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章宁，「你这个不孝子，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享福！」

「妈，你要是真没经历照顾小宝，我可以花钱雇个保姆——」

章宁话还没说完就被婆婆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你钱多的没处花是不是？」

婆婆典型的小家子气，打心眼里认为女人就应该顾家。

做媳妇的更应该伺候好一家子人。

自然不会允许章宁花钱去雇保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让阿音顶了小颖的位置去上班，让小颖留在家照顾小宝。」

婆婆态度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章宁的神色有些难看，不过终究没敢当着婆婆的面提出反对，只是冷冷的朝我扔下一句：

「财务总监的位置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工作出了什么纰漏，我可不会讲情面。」

我只是朝他笑笑：「阿宁你就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吗？」

正因为太了解我，所以他当初才会苦心积虑的把我从公司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