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简直是胡言乱语！心都被剖开了还能活吗？」

「哀家的金孙身体康健，你这庸医沽名钓誉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谋害皇嗣？」

周遭的谩骂声喋喋不休。

可我却只是愣愣的盯着虚空中不停浮现的一行行文字。

「这老虔婆可真不知道好歹，顾暄可是鬼医唯一的传人。」

「只是可惜了，顾暄人美心善，医术精湛，这妥妥的女主人设，却拿了女配的剧本！」

「不顾劝阻救活了皇太孙，最后却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三个月前，我外出采药不慎跌落悬崖，清醒之后便能瞧见这叫做所谓「弹幕」的东西。

起初，我只以为是我的幻觉，服用了无数药物却不见好转。

可渐渐我发现，这所谓的「弹幕」似乎可以预料我的人生。

而我也通过这些零碎的「弹幕」提供的信息知道，我生活的一切似乎只是一本由他人精心撰写的话本。

我为之奋斗的一生，不过是书上寥寥几笔。

如今，这「弹幕」竟然说我会因为救治楚杰，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我虽心有疑惑，治病救人的心思终究还是淡了许多。

医者仁心不假，可我也不是爱心泛滥的圣母。

我缓缓回过神，满身华服的柳太后正满脸心疼的将三岁的楚杰护在身后，看我的眼神满是憎恶。

而我面前坐着的正是身穿龙袍的皇帝楚玄。

「朕已经问过太医院首，朕的皇儿不过是气血过盛，只需一副祛火的汤药即可。」

楚玄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弹幕再次沸腾。

「这**皇帝，居然相信太医院那群庸医？」

「这不就是我们当今大医院里面的文凭教授吗？看病靠机器，空有一大堆理论知识，实际没有半点能力！」

「可怜顾暄，不顾一切救活的皇太孙最后是被狗皇帝一时疏忽害死了！更可笑这狗皇帝居然还怪顾暄医术不精，下令把她五马分尸了。」

看着眼前的「弹幕」，我硬生生将到了嘴边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皇儿，和她一个小太医废什么话？」

「哀家的乖孙健健康康的，怎能听她一番话，就遭受剜心之苦！」

而躲在柳太后身后的楚杰也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始不停的哭闹。

「这贱人就是记恨本宫戏弄她，想要害本宫！」

「皇奶奶，你赶紧下令杀了这个贱人！」

「乖孙儿，你哭的哀家的心都要碎了！哀家不会让这个贱人害你的，哀家现在就帮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话音落下，她身边的嬷嬷就上前朝我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弹幕」还在不停的滚动，我内心也彻底放弃了救人的想法。

我眼中杀意闪过，可面色却仍旧保持平静，淡漠开口。

「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微臣学艺不精，恐难治好小皇子的病，还请陛下另请太医诊治。」

此刻，我深刻明白了师傅曾经说过的话。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02

「本宫是皇子，瞧得起你才起了作弄的心思，可你竟然怀恨在心！如今这一切，都是你这贱人活该！」

楚杰得意洋洋的躺在皇太后的怀里，眼神恶毒。

而柳太后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轻蔑和鄙夷。

「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师出名门不假，可医术终究还是需要时间磨砺沉淀。」

【神特么沉淀，顾暄拜在鬼医门下，六岁开始接诊，如今二十岁，经验不知道比太医院那群酒囊饭袋高明多少！】

【不过好奇怪，顾暄怎么忽然变了个人？按照她以前圣母的性格，绝对不会放任这小王八蛋不管的。】

不过我却没心思理会这些弹幕，内心只是想着。

没了我的救治，楚杰估计是活不过一个月了。

而此时，楚玄从太医院请的太医也来了。

「微臣，叩见陛下！」

低沉的声音想起，一名身穿玄色长袍，丰神俊朗的男子，大步跪在楚玄面前。

正是我的同门师兄——王思齐。

我眸色一喜。

他定然可以在楚玄和柳太后的面前替我证明。

我与他师出同门，他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傅背上「教徒无方」的骂名。

可下一秒，虚空中的「弹幕」再次剧烈的滚动。。

【顾暄不会觉得王思齐会替她证明吧？自从被鬼医赶下山之后，他可早就已经恨死了顾暄！总觉得是她抢了自己的传承。】

【后来顾暄被五马分尸，有一半原因就是他在皇帝面前推波助澜！】

我忍不住微微蹙眉——

虽然意识到这「弹幕」不会骗人，可我先前却一直认为，我与他共同在师傅门下学医，也算青梅竹马，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早就怀恨在心。

「爱卿，你也曾拜在鬼医门下，虽多年未曾得到真正传承，可想来行医多年，定然经验不菲。」

「爱卿且看看，朕这皇儿到底是何毛病？」

闻言，王思齐似乎有些不悦。

他越过我，径直将手搭在了皇太子的手腕之上。

「肝火旺盛，长期郁结，吃上两幅清热解毒的汤药即可。」

听到这番话，柳太后明显送了一口气。

「要我说这鬼医就是没眼光！放着你这么个宝贝疙瘩不要，非要选个女娃娃当传承弟子。」

「顾太医还是要多和王太医多学学，医者仁心，脚踏实地自然会有更多人认可你的医术！」

王思齐施了一礼，随即十分谦卑的开口。

「暄儿年纪尚小，而鬼医一脉的医术更是以奇巧出名，她着急炫技想要替师傅扬名也属正常。」

「此番也是心急才会误诊，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这狗男人真是令人作呕，看似开脱，实则贬低！】

【有着闲工夫嫉妒顾暄，给她挖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医书！】

看着弹幕，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处心积虑让我进太医院，不过是想要踩着我的名声上位。

一番话，楚玄看王思齐的眼神愈发赞赏。

「既如此，那皇儿的病，就交给爱卿了！」

「鬼医一脉医术奇巧不假，可过程也格外凶险！朕亦不敢轻易冒险……」

楚玄的一番话，几乎钉死了鬼医一脉，也彻底断绝了我在太医院的前程。

王思齐的眼底的喜悦几乎按捺不住，可却仍旧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陛下，其实师妹的医术并不在我之下，况且先前一直是她负责替小皇子看诊。」

「若是被师傅知道了，难免责怪与我……」

「无妨，师傅不会在意。」

我淡淡开口，随即将先前的看诊记录，尽数移交给了王思齐。

许是没预料到我竟然会如此痛快，王思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如今他被楚玄寄予厚望，若再推脱只会引的龙颜不悦。

可楚玄不知道，王思齐在太医院多年未曾出头的原因，正是因为医术不行。

不过我并不认为偌大的太医院无人能看出楚杰的真正病因。

可从古至今，只有剑走偏锋的鬼医一脉，才知晓如何替人换心。

他们不是不知，而是不敢。

如今我倒要看看，没有得到真正传承的王思齐，怎么解决这个烂摊子。

03

皇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趋炎附势之人。

短短一天之内，原本默默无闻的王思齐成了太医院的红人。

而被皇帝厌弃的我，则被避如蛇蝎。

次日，我刚回太医院当值，就遇上了怒气冲冲的院首。

「你瞧瞧你干的是什么事儿？」

「谋害皇嗣？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你这是想要连累整个太医院和你一起倒霉吗？」

我先前一心求医问药，可这些天经过所谓「弹幕」的洗礼，对院首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

趋利避害，是所有人的天性——

「还好有思齐替你在陛下面前求情，这才让陛下网开一面！可却也罚了整个太医院半年的份例。」

「功过奖惩，陛下钦定思齐明年担任太医院首。」

我看着站在院首身侧的王思齐，淡淡一笑。

【太医院首，无异于有了更多接触皇宫之中那些大人物的机会，也难怪王思齐会费尽心思给顾暄挖坑。】

【虽然剧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但是我还是很好奇，王思齐最后治不好楚杰会是个什么下场。】

不仅是他们好奇，我也很好奇。

而院首转过身，满脸欣慰的看向王思齐。

「如今你也算是入了陛下的眼，可得好好抓住这次的机会！」

「等你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是谁给你的造化！」

王思齐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治好楚杰的病。

走出太医院，王思齐将我堵在后花园门口。

「暄暄，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做的这一切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小皇子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不仅是我，师傅都要被你连累！」

看着眼前的一幕，「弹幕」开始沸腾。

【顾暄不会又被男主三言两语就pua了吧？】

【亏我还以为炮灰女配觉醒了呢！估计也还是难逃成为男主垫脚石的命运。】

虽然不知道「弹幕」口中的pua是什么意思，可彻底看清王思齐的为人之后，我已经决定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我面露嫌弃的推开他，淡漠开口。

「既然你觉得我在胡闹，正好便退了你我之间的婚约。」

在药王谷的时候，我心疼他是孤儿，每次他犯错都是我替他在师傅面前求情，待他百依百顺。

所以哪怕我提出退婚，王思齐也不过觉得我是在耍小性子。

他极为不耐烦的开口。

「暄儿，有意思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我整天都哄着你？」

「我看就是师傅把你宠坏了！眼高于顶……明明技不如人，却不肯虚心受教！」

【技不如人？你的医术连顾暄的脚指甲盖都比不上！】

【这大马猴还真是牛子小小，说话吊吊啊。】

「弹幕」毫不留情的嘲讽。

我也忍不住有些想笑，当年要不是我求着师傅，他也配拜入药王谷？

「王思齐，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有镜子也有尿，你还是好好照照自己吧！」

王思齐气急败坏，再次拽住了我的手。

「暄儿，耍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为尊，纵使你成了师傅的传承弟子，可也改变不了你是女子的身份！」

「如今我得陛下青睐，你不妨辞去太医院的职位，我们成婚之后，便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你也配？」

我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王思齐的脸上。

纵使我先前心悦王思齐，可成婚之后我也不会囿于后堂，如今更是不会。

自从拜入药王谷，我此生的志向便只有悬壶济世。

王思齐捂着脸，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的背影，仿佛淬了毒。

「顾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